在数字化时代，游戏产业已成为全球文化产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尤其在中国，这一趋势愈发明显。2024年上半年，中国游戏产业继续保持增长势头，国内市场实际销售收入达到1472.67亿元，同比增长2.08%，用户规模增至6.74亿，再创新高。
在这一背景下，上海，作为中国的经济和文化中心，2023年全市网络游戏产业实现销售收入1450亿元，不仅在国内市场中占据超过三分之一的份额，更在全球市场中展现出强大的竞争力。作为传播上海城市文化和中国文化的重要窗口，游戏产业的发展不仅为文创经济提供了新的增长点，也作为文化出海“新三样”之一，为城市文化的传播和创新提供了新的舞台。
追溯过往：上海游戏产业的发展之路
上海游戏产业的发展历程主要从21世纪开始，各个阶段都有其独特的特征和关键事件。从初创期的技术探索和市场开拓，到成长期的产业集聚和品牌建设，再到成熟期的国际化和多元化发展，上海游戏产业的每一步都深刻影响了文创经济的走向。
上海游戏产业初创期:由代理到自研（2000-2010）
21世纪第一个十年，网络游戏在国内崛起，跨国游戏公司育碧首站落脚徐汇，龙头企业腾讯游戏、网易游戏在徐汇成立上海公司，巨人、游族、恺英等“老厂牌”扎根上海。上海由此成为中国游戏行业重镇。这一阶段上海的游戏产业经历了由代理到自研的发展阶段：2001年，盛大网络代理的《传奇》在国内上线。2002、2004年，九城相继拿下《奇迹 MU》和《魔兽世界》。在代理基础上，一些游戏公司开始自研，第一款 MMORPG《征途》于2006年开始公测，开创了免费商业模式，成为“中国第一网游”。
在这一阶段游戏产业在地理方面主要呈现以漕河泾、张江为核心的聚集模式，前者作为国家级开发区所在地有坚实基础；后者由于盛大、网易等巨头汇聚成为另一集聚中心。
上海游戏产业成长期：由端游到手游（2010-2019）
2010 年前后，智能手机兴起，移动游戏产业迎来爆发期。伴随《王者荣耀》《阴阳师》等游戏的爆火，手国产手游逐步主导了国内市场，同时独立游戏开发团队不断涌现。恺英网络、游族网络、波克城市等新一批游戏企业为上海游戏产业打下基础。而2016年到2017年是中国二次元游戏发展关键性的两年，米哈游、莉莉丝、鹰角、叠纸等新一代游戏公司，俗称“上海游戏F4”，他们推出的《原神》《万国觉醒》《明日方舟》等现象级手游作品，为上海游戏产业带来了“二次崛起”，二次元风格的手游实现了巨大的破圈效应。
上海游戏产业发展期：国际化与多元化（2020-迄今）
2023年上海自主研发网络游戏收入1037.86亿元，同比增长17.85%，自研收入占比持续升高。其中，移动游戏销售收入占比超过七成。自主创新，已成为上海游戏产业发展的重要标志。这一阶段上海游戏产业呈现出国际化和多元化趋势：
一方面，上海积极深耕于游戏出海领域，以“千帆计划”走在了全国前列，2020年，上海网络游戏海外销售收入超29亿美元。其中，移动游戏海外收入占比达到了93.3%。上海游戏企业出品的《万国觉醒》《原神》《明日方舟》等多款精品游戏在海外排名靠前。2023年在海外市场，上海销售收入达36.25亿美元，实现逆势增长。
另一方面，市场多元化成了上海游戏产业名片另一亮点，2023年上海网络游戏总销售收入为1445.28亿元，其中移动游戏销售收入为923.62亿元，同比增长18.04% 。此外，游戏衍生品市场规模已达到数亿元。2021年已有游戏基于IP布局线下音乐会、动漫、同人创作活动等多个领域。上海还是国内客户端电子竞技游戏新品最活跃的地区，《CSGO》《守望先锋》等精品产品均通过上海引进；同时，多项世界顶尖电竞赛事选址上海，如DOTA2国际邀请赛、2024反恐精英世界锦标赛。这一阶段，上海的游戏产业的多元化正不断打通与各行业的融合联动，为上海的文创产业不断助力。
2024年12月15日，2024反恐精英世界锦标赛(CS Major)决赛落幕，Spirit战队以2:1的比分击败了FaZe Clan战队，夺得冠军。
时下力量：上海游戏产业的经济脉动
在数字化浪潮的推动下，动漫游戏已成为新型经济形态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对上海这座国际大都市的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聚焦当下，上海游戏产业不仅作为文化创新与科技融合的重要产业，更是经济增长的新亮点。游戏产业对上海经济的巨大作用，体现在多个层面，具体来看，可从以下三个维度进行深入探讨：
游戏展会：上海文旅的新引擎
随着数字娱乐产业的蓬勃发展，游戏展会已经成为连接创意、技术与市场的桥梁。这些展会不仅是游戏及相关产业创新的催化剂，也是文化产业多元化发展的推动者。在上海，这些大型国际化的游戏展会已经成为城市的新名片，吸引了全球的游戏爱好者、专业人士和企业的目光。这些活动不仅促进了上海的国际交流和合作，还带动了旅游业的发展，增加了酒店、餐饮和交通等行业的收入。此外，游戏展会中前沿技术和创新产品的展示也相应提升了城市的科技形象和文化软实力，进一步吸引了投资和人才，为上海相关产业的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
2024年夏天上海举办的四场展会——ChinaJoy、Bilibili World、原神FES展和CCG EXP便是极好的范例。
ChinaJoy，作为全球游戏及数字娱乐领域最具知名度与影响力的年度盛会之一，2024年的展会吸引了来自全球31个国家和地区的600余家知名企业参展，整体展出面积达13万平米。
哔哩哔哩上海国际数字娱乐动漫文化博览会（Bilibili World）作为夏日最受瞩目的ACG展会之一，于7月12日至14日在上海国家会展中心盛大举行。展会规模庞大，吸引了700多家参展商和800多位海内外UP主参与，设立了450多个创作者摊位，三天累计入场人次25万余人。
原神FES展包括主题展区、周边贩售、创作者交流区等，会场面积较去年增加了近30%。官方数据显示，本次嘉年华迎来超过10万人次的玩家。
CCG EXPO（中国国际动漫游戏博览会）在2024年也取得了巨大成功。为期18天的馆内馆外活动参与人次破50万，线上意向交易金额2.84亿元，参展企业或工作室522家，有关活动的话题讨论超2万，全网曝光量高达6400万。CCG EXPO 2024不仅为观众带来了近千个动漫游戏IP参展，还通过跨界合作，用动漫助力企业焕发新活力，推出“CCG EXPO羚邦运动主题街区”，带来多个运动主题IP的体育挑战项目，此外推出“时光旅人”纪念护照集章活动，联动南京路步行街、人民广场、外滩等商圈的15个“二次元圣地”盖章，每一个印章都与不同的IP联名，进一步激发了消费体验新活力。
展会不仅为游戏、动漫爱好者提供了沉浸式体验的场景和线下交流的平台，也进一步推动了上海的旅游业发展，促进了相关酒店、餐饮和交通等行业的收入显著提升。
7月21日至7月23日，哔哩哔哩弹幕网（B站）一年一度的线下聚会BML（Bilibili Macro Link）在上海世博展览馆拉开帷幕。
IP赋能：上海文创的新动力
在上海这座东方明珠，文创产业的蓬勃发展得益于强大的IP赋能，而游戏产业不仅仅是娱乐的代名词，它已经成为了文化传承和创新的重要载体，其强大的IP正在跨界融合中展现出巨大的潜力，成为推动上海文创产业向前发展的新引擎。上海的游戏产业，以其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创新的科技实力，孕育出了诸多全球级成功IP，不仅在商业上取得了巨大成功，更在文化输出上扮演了重要角色，这些游戏IP通过其丰富的故事背景、独特的艺术风格和深刻的文化内涵，与全球玩家建立了情感连接，将上海乃至中国的文化传播到了世界各地。随着这些游戏IP的不断成熟和扩张，它们开始超越游戏本身，衍生出一系列文创产品，如精致的周边商品、主题活动、艺术展览等，这些衍生产品不仅满足了玩家对游戏文化的热爱，也为上海的文创市场带来了新的增长点。
米哈游的《原神》便是这样一典范全球级IP，自2020年上线以来，《原神》以其开放世界冒险游戏的新颖体验和精美的艺术风格，迅速在全球范围内积累了庞大的玩家基础，全球累计收入达到54亿美元，其全球移动端营收每月高达30亿元，其中70%来自海外玩家，这一比例充分展示了其在全球范围内的影响力和吸引力。
11月8日，位于延安中路816号的严同春宅内，迎来了解放日报上观新闻原神「求真之镜 阅世之窗」联名主题线下活动。
电竞赛事：上海经济的新活力
电竞赛事在上海的蓬勃发展，已经成为这座城市经济活力的新引擎。上海不仅是举办电子竞技赛事数量最多的城市，占全国的17.8%，而且这些赛事在提升城市形象、活跃线下消费和旅游事业、以及调动实体经济活力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成为上海经济的新活力。
电竞赛事的影响力和商业价值在上海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以2020年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为例，根据上海市体育局发布报告，“S10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通过吃住、旅游、购物、娱乐、交通等维度产生的直接经济效益超过3000万元，产出效应超过8600万元，产生税收效应超过320万元，这项赛事不仅对上海经济在短期内产生了显著的直接经济效益，同时，它还助力上海在全球范围内传播了城市形象，提升了城市的国际知名度，为上海在全球电竞地图上标注了重要的位置，为城市的长期发展注入了活力。
通过与城市商业场景的深度融合带动线下消费是电竞赛事为上海的经济注入新活力的重要渠道。王者荣耀电竞IP与数字文娱空间的合作项目，以及KPL总决赛线下观赛活动与万豪集团的合作，都是电竞与城市商业深度融合的典范。这些合作项目将电竞赛事的观赛体验与餐饮、酒店等服务业相结合，不仅提升了观众的参与感和体验感，也促进了城市经济的多元化发展。
依托于南京路步行街的地理位置而开展的“G-Power电竞嘉年华”更是电竞赛事充分加速线上线下消费的双向赋能的示范案例，2023年这场以“中国电竞，讲中国故事”为主题的嘉年华，通过电竞赛事、文创项目产品发布、新中式创意茶点大赛等丰富活动，活动周期内，商圈日常客流同比增加28%，老字号店铺总营业额提升35%，餐饮销售量提升31%。首次实现了线上双平台数字互通互联的创举，以发放优惠券等福利方式，扩展了C端线下消费的新场景，促进数字商业化和商圈数字化的“双轮驱动”和传统商业体转型升级。
南京路步行街G-Power电竞嘉年华。资料图
未来已来，上海的数字游戏产业向何处？
我们始终相信，游戏产业与城市文化之间存在着一种深刻的双向关系——它们相互塑造、共同成长。这种关系不仅体现在游戏产业对城市文化的依赖和传播上，也体现在城市文化对游戏产业的滋养和促进上。在逐步构建和完善上海游戏产业的过程中，我们不仅看到了它对上海城市文化、中国文化宣传的积极作用，更深刻地感受到了它对上海经济发展的巨大潜力。
在上海，高质量发展和创新驱动不仅是经济发展的理念，也是文化发展的指导原则。上海正通过游戏这一平台，展示其文化创新和实践的领先地位，成为全球文化交流的重要枢纽，同时充分利用游戏产业实现经济的新发展契机，上海的数字游戏文化产业发展应聚焦产业生态系统的构筑以加强根基，同时注重多元化应用场景探索以拓展视野，以此充分发挥其重要使命。
加强根基：完善产业生态系统构筑
中国游戏产业兴起不满40年，虽呈现了巨大的发展，但也仍在行业方面存在欠缺，具体体现为知识产权方面保护不足和产业链条构建不足。为了进一步提升游戏文创产业的经济带动作用，首先需要从根源入手，持续关注营商环境的持续优化和产业链条的不断完善来加强产业的基础建设，构筑完善的产业生态系统。
游戏产业作为知识产权密集型行业极易遭受侵权盗版的威胁，且维权过程中也面临举证难、周期长、成本高的问题，这使得营商环境的持续优化变得尤为迫切。上海市政府已在版权和知识产权保护方面取得进展，如徐汇区签订的《知识产权保护“行刑衔接”五方合作协议》，未来需继续加强保护，建立区域知识产权保护协同工作体系，降低企业运营风险，激励创新和投资。
此外，在游戏产业的生态系统中，产业链条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目前上海游戏产业在上游研发环节，与国际上起步较早的电竞发达城市相比，在主流电竞产品的研发上并不具有优势；同时在产业链构建方面也存在薄弱点，跨产业融合程度相对较低。
为改善上述问题，上海应充分加强利用区域的聚集效应作为提升游戏文创产业发展的重要途径。以漕河泾开发区为例，该区域已经聚集了众多知名游戏企业，如腾讯、网易和米哈游等，形成了良好的产业集群效应。未来上海应持续充分利用现有集聚区域，通过优化基础设施、提供便利的政策支持和服务，吸引更多的游戏企业和相关产业链上下游企业入驻，进一步完善产业链条，增强区域的竞争力，充分发挥集聚带来的创新效应，打通产业潜在融合壁垒，促进多元生态系统的进一步构建和发展。
培养未来：游戏产业人才发展策略
人才的持续培养也是提升游戏文创产业经济带动作用的重要一环。上海的游戏产业目前面临相关人才短缺的问题，根据《2019年度中国电竞人才发展报告》，中国电竞研发人才缺口高达50万。《2023—2024上海游戏出版产业报告》中指出，创作能力具备优势的基础上，缺少完备的开发经验和资源仍是上海乃至全国游戏企业在主机游戏领域需要面对的问题。为了解决这一问题，上海市应加强与国际顶级企业的合作，引入先进的技术和管理经验。同时，政府和高校应联合开展相关人才培养计划，开设游戏设计、编程等专业课程，培养符合市场需求的专业人才，布局游戏技术所培养的复合型人才，助力国家科技型人才孵化。
拓展视野：多元化应用场景探索
游戏文创产业也应积极探索多元化的应用场景，以拓展市场和提升经济效益。在国内国际双循环的框架下，一方面，上海要始终坚定出海战略，不断加强游戏产业作为文化输出渠道的力量；另一方面，也要积极探索内循环下多样化消费新场景，政府应不断助力丰富企业IP落地场景，结合新质生产力实现文商旅体展的充分联动。
[作者曹祎遐系上海社会科学院应用经济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创新工程“新文创理论与应用”首席专家；叶睿妍系复旦大学创业与创业投资研究中心研究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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